太阳、土地、水、树木、时间、生命—这些词是我们想到琥珀的第一反应，而人们对琥珀的喜爱也证明了人类的根还是深深地依恋着生命的原始野性。琥珀，承载着千万年历史的厚重，将大自然的规则和人们对于美好事物永远的渴望紧紧地粘连在一起。

波罗的海琥珀：上帝的眼泪

撰文/Anna Sobecka Michael Kosior Henryk Pietkiewicz

供图/马尔堡博物馆 格但斯克博物馆

摄影/Henryk Pietkiewicz

翻译/周新华 壅子薇

△ 半加工过的琥珀石，波兰摄影师Henryk Pietkiewicz以琥珀为主题的摄影作品。

波罗的海琥珀的自然史

琥珀是由数千万年前被埋藏于地下的树脂经过一定的化学变化后形成的一种树脂化石，也被叫做“温暖的石头”。波罗的海琥珀发端于4000〜5000万年前始新世时代的芬诺斯堪的亚大陆（现代波罗的海和斯堪的纳维亚北部的一个大陆）。始新世时代和当代的陆地板块不同，气候条件也不同。炽热的太阳照射使得巨大的针叶树皮爆裂，树脂渗出流于地表。之后，树脂从北方沿着大河流至现在的波罗的海盆地，几百万年的岁月使得树脂硬化并成为化石。

△ 波罗的海琥珀原石。

目前标识的100种左右的树脂化石中，波罗的海琥珀由于其色泽和形状的多样性各显千秋。在格但斯克海湾地区的南波罗的海海滩（全新世上半纪末形成），琥珀“永远”留在了海岸，有的被打捞了出来。它从全新世次生矿床的浅层砂黏土层液压提取。目前开采的最大波罗的海琥珀矿床位于俄罗斯加里宁格勒地区的尚比亚，其深度达60米，也是最大的露天矿床。在乌克兰，同类型琥珀开采于克雷西夫地区。

琥珀也是至少4000万年前生命的见证。琥珀中的小动物和植物碎片是古生物学家的上等研究材料，也是古生物爱好者与收藏家的兴趣所在。琥珀包含的物体，特别是节肢动物，得以三维展示，像当代的活标本，一览无遗。由于琥珀的保存，大量创新世森林的动植物得以确认。

△ 包含着蜈蚣、松枝的琥珀。

波罗的海琥珀饰品的历史

波罗的海琥珀古时就已经驰名海内外，其中包括文明高度发达的美索不达米亚流域等地区。古时的“琥珀之路”从波罗的海通往地中海，它连接了欧洲的多个重要城市，并且维持了多个世纪。从几千年前开始，商人们就不远万里带着珍贵的“波罗的海之金——琥珀”远赴希腊、意大利和埃及。一部分琥珀从那里沿着丝绸之路的沙漠、草原和山脉运输到印度和中国。也正是那时候琥珀买卖中心——格但斯克出现了，它也是当代的琥珀之都。

△ 在波罗的海海滩打捞琥珀原石。

奢华的琥珀饰品在罗马帝国时期的阿奎拉制造，其中就有人特别提到琥珀刻环。除了谷物和羊毛，琥珀成为考量条顿骑士团（耶路撒冷的德意志圣玛丽医院骑士团）实力的重要商品。有考证说，琥珀物品也在条顿骑士团的教堂和城堡教堂用于装饰，表示忠诚。琥珀念珠一般为大教主和权威人士使用，也通常为骑士团的兄弟会成员使用。

△ 琥珀链子。

△ 琥珀工艺品，格但斯克博物馆。

马尔堡城堡是当年条顿骑士团的首府，也是后来波兰国王的首府所在，其历史与琥珀紧密相联。在中世纪，琥珀成为骑士团的主要经济来源，像念珠、浮雕和人物雕塑均用琥珀制作。在现代，琥珀成为艺人制作奢侈品时最喜欢选用的材料，如小雕像、酒杯、首饰盒和小祭坛。

马尔堡古堡是世界上最大的琥珀收藏博物馆之一，以其17至18世纪的杰出藏品而闻名于世。华丽的首饰盒、杯子、餐具、小雕塑……以及用于宗教装饰的琥珀藏品、琥珀原石和现代琥珀制品一起在这个古堡长年展出。博物馆还有一尊由波罗的海琥珀雕刻而成的观音雕像，这尊美丽的神像何以为该博物馆所收藏，不得而知。

△ 马尔堡古堡油画，1837年，经条顿骑士团几度翻修。

△ 马尔堡博物馆收藏的琥珀，内含两种羽色夹杂（鸟类）。

琥珀工艺品实属奢华器物，王公贵族争相订制，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王庭供养专属琥珀工匠。大师以这些天然材料制作出精美的物品，经常被当作外交礼品，为欧洲各国王室所收藏。

马尔堡古堡收集的精品包括曾属于波兰国王波尼亚托夫斯基的琥珀橱柜、波兰国王斯坦尼斯劳的首饰盒，以及曾在格但斯坦工作的著名艺术家的杰作，如米歇尔·何德林（圣骨匣和瑟拉德首饰盒）、克里斯托夫·马切尔（首饰盒与瓶）。

△ 母马利亚祭坛，1680年。

△ 圣物，米歇尔·雷德林（Michel Redlin）制作，1680年。

艺术语境中的琥珀

自古以来人们就着迷于琥珀的魅力和它抽象的内涵。琥珀是人们热衷于其隐喻含义的自然宝石之一，也被称为“北方之金”“活着的石头”“上帝的眼泪”。由于人们无从知道原材料的起源，从而诉诸于神话王国。其中一个流传较广的传说是关于赫利俄斯的儿子法厄同的，他在驾驶阿波罗马车时失去了控制，差点碰撞地球。为了保护地球，宙斯杀了法厄同，法厄同掉进了厄利但诺斯河（Eridanos）。法厄同的姐妹痛哭他的离去，眼泪变成了琥珀。

在新石器时代，对于美国的土著和北欧的斯拉夫人，琥珀是太阳的神圣象征。在中国，人们将之称为“琥珀”，事实上这个词是从“虎魄”演变而来的，字面意思是老虎的灵魂。中国古代传说老虎死后，其灵魂会入土并变成琥珀。

△ 克里斯托弗·马切尔（Christoph Maucher）设计的柜子，17世纪末。

△ 时钟，1883年。

希腊语的κοσμω词意为“使美丽”，此词的词根还跟κόσμο“世界”一词有关。古时的欧洲，美丽和真理被看作衡量世界的重要标准。在古希腊时琥珀就被当作“圣石”。琥珀内在的光亮源于太阳的火，所以在艺术方面琥珀也被喻为人类不可言喻的激烈情感。但因为火在波兰文化中也意味着“家里的壁炉”，即原始人类的家，这也表现了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统一。一见到琥珀，观者们就会自然地联想到广阔无垠的土地和深邃无际的海洋——那超越时空存在的大自然的原始狂野。而这也正是琥珀的魅力所在。

当代珠宝设计师主要利用琥珀的天然特质制作饰品。他们保留了琥珀天然的外层作为表皮，暴露显示包裹的植物碎屑，凸显其神秘感。精美的切割和透明的琥珀石，以其深度和自然变色展现迷人的魅力。

△ 烛台，1680年。

几个世纪以来，琥珀与波兰紧密相联，尤其在波兰的格但斯克地区，这不仅由于始新世时代蕴藏丰富的波罗的海琥珀起源于现今的格但斯克湾，而且早在新石器时代，当地人就开始用琥珀制造装饰品。琥珀同时也是用于象征神秘派艺术的自然资源。自古以来人类就着迷于琥珀，因为它不仅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也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为了获得琥珀真品，很多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去荒无人烟之地远征。晶莹剔透的琥珀经能工巧匠们精心打磨后，具有很高的收藏和装饰价值。

△ 琥珀工艺品，格但斯克博物馆。

神奇的祛病功效

波罗的海琥珀和其他同质化石琥珀一样，在各个历史时期，都曾被赋予神奇的治病功效。这就是为什么琥珀经常被当作护身符、墓葬用品、驱邪之物以及治疗各种疾病的药物之原因。它被用来制作神像。

在中国，关于琥珀的首次记载见于《汉书》。历史学家指出中国琥珀制品的多样性与欧洲不相上下，琥珀通常被雕刻成喻意吉祥的饰品或物件。波罗的海琥珀自古以来被认为有药用价值。把琥珀握在温暖的手中，和暖的宝石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好像树脂燃烧的味道。在中国，有关琥珀具有镇静和舒缓的特性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得以记录。这部书于1596年面世，被认为是中医史上最完整和全面的医学书籍。

△ 马尔堡博物馆收藏的琥珀，内含须肢上飞的夹杂物（蛛形纲-伪蝎目，双翅目）。

△ 包含着贝壳的琥珀，格但斯克博物馆。

链接：条顿骑士团（Teutonic Order）

又名德意志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一起并称为三大骑士团。全盛时期，控制了东西普鲁士，整个波罗的海东岸，包括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的大部分地区，以及南部意大利、希腊、西班牙、法国的属地。1308年11月14日，日耳曼条顿骑士团占领了格但斯克并垄断了当地的琥珀行业。琥珀原石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北德意志商人活跃的布鲁日和吕贝克，或者以高价售卖到东方。整整100年后，波兰军队在格伦瓦德之战中击溃了条顿骑士团，后者放弃了格但斯克，撤逃到南面的马尔堡城堡，并被迫效忠波兰国王。公元476年罗马帝国覆灭，琥珀已不复当年“北方黄金”的地位，日耳曼骑士重新唤起人们对琥珀的青睐。他们将琥珀用于制作圣像，以及天主教徒诵念“圣母玫瑰经”使用的玫瑰念珠，那时，所有欧洲人的念珠都是由日耳曼骑士提供的。是这时期天主教对琥珀的大量需求，正是条顿骑士团振兴琥珀行业的动力。

△ 条顿骑士的装束。

链接：琥珀之路

公元前700年，古希腊诗人荷马就已经在《奥德赛》中形容金链子上串着的琥珀珠子闪烁着太阳一般的光泽。这是目前最早提及琥珀的文字记载。根据古罗马作家老普林尼的记载，一小枚琥珀的价格远超过一名健壮奴隶的身价。不过，古罗马人并不了解精明的商人贩卖给自己的琥珀究竟来自何方，直到公元60年，尼禄派人考察琥珀的来源。后者先抵达多瑙河，后来又发现了发源于波兰南部山脉的维斯瓦河，这条贯穿波兰南北的河就在今天的格但斯克湾注入波罗的海。这次航程在地中海地区与琥珀原产地波罗的海之间架起了直接的联系，开辟了一条非常的“琥珀之路”。

△ 观音佛像，来自缅甸，18世纪下半叶。

不过，商人们最早走通的琥珀之路，起点其实是在丹麦北部的日德兰半岛。“琥珀之路”将北欧和地中海地区直接联系在了一起。琥珀商人带着他们昂贵的货物需要最安全的路线，由于战争和迁徙，这条线路曾多次变化，但河流始终是最天然和理想的选择，河边越来越多的驿站为琥珀商人提供了安全过夜场所。在欧洲有多条琥珀之路。最古老的一条从波罗的海爱沙尼亚的海岸线经由波兰、捷克的摩拉维亚，绕过阿尔卑斯山由摩拉瓦河到达奥地利，在维也纳东面约50公里处的卡农图姆（Carnuntum）跨过多瑙河，向南一直到达亚得里亚海海岸的阿奎利亚。琥珀之路对于欧洲人的意义并不亚于丝绸之路之于中国人，由于琥珀之路的开通，促使欧洲大陆北向南得以贯通，此后更向东发展连接了亚洲的波斯、印度和中国，增进了欧洲和亚洲的商贸往来。

△ 古罗马帝国皇帝尼禄雕像。

Anna Sobecka 马尔堡古堡琥珀博物馆策展人

Michael Kosior 国际琥珀协会副主席

Henryk Pietkiewicz 波兰摄影师

本文原刊于《文明》杂志 2013年10期，责编 / 兰搏 制作 / 金妤

识别封面右下方二维码，关注《文明》杂志公众号：WENMINGZAZHI，了解更多精彩内容。

版权声明：《文明》杂志所使用的文章和图片属于相关权利人所有，因客观原因，如存在不当使用的情况，敬请相关权利人随时与我们联系及时处理。版权作品，未经《文明》杂志授权，严禁转载，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客服邮箱：84754005@qq.com 电话：010-67135553/67112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