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晶价格赏析网

揭秘:男子骗银行巨额资金,竟是为了给女友们买手机?

发表时间: 2024-10-02 13:00

揭秘:男子骗银行巨额资金,竟是为了给女友们买手机?

小时候过年仪式感很重,父母带我回老家,每次都要提很多年货,准备充分的人家甚至要杀猪杀羊招待。

东北警察孙大宴说,他们那里也是这样,走亲戚时要拎着精心准备的“四合礼”——包括白酒2瓶、槽子糕2包、绿豆糕2包、水果罐头2瓶,再加几份卢果。

在那时的东北,这可是贵重的礼品。

但有一年的春节,孙大宴所在的县城里,所有人走亲戚都不再拎着四合礼,而是人人提着两大块冰块,作为当年的年货送给亲友。

那一年,家家户户吃的年夜饭都是冰块里冻着的烂鱼肉。

这一切都怪一个年轻小伙子。

一᠎个50多岁、180斤的中​年男人在县城的街道上发疯一样地跑着。从县城北面,一直跑到了最南面的江边。

5公里,20分钟,相当于一个退伍兵的素质了。

看到已经泛起冰碴的江面,男人才一个急刹车停下了脚步。他胆怯地回了回头,确认身后没有人追他,直接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男人不是什么退伍兵,是被刚看到的一幕吓破了胆。

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拨了110,带着哭腔报警,“杀人了,二油子把李武杀了!你们快来吧!”

当这两个名字一起钻进耳朵那一刻,我第一反应是:根本不信。

油得抓都抓不住的“二油子”,把县城里势力最大的“社会大哥”李武给杀了?如果是真的,没人知道这会在我们这座小县城掀起怎样的风暴。

如果你问我们县的人,李武是谁?所有人都会提到2001年那个疯狂的春节。

那一年,整个县城都陷入了一幅“奇景”——家家户户走亲戚时,拎的不再是传统的礼品“四合”,而是用自行车拖着两板长方形的冰。

早在农历12月的一天,一个乡干部的儿子当兵请客,全乡各村的书记和村委会主任都到场庆祝。谁也没想到,李武闻讯赶来,在这样的场合“搅局”。

他拉开门,指着自己一货车的冰块,对前来的各村领导说:“要过年了,也没啥东西送给你们,我最近从大连弄点冻鱼,过几天给你们送去,先给你们打声招呼。”

那些冰块里,冻的都是李武买进的一批“脱骨速冻鱼”。

所谓的脱骨速冻鱼,就是做鱼的罐头厂剩下的边角废料,用半个手臂长的冰块冻上,里面夹杂着一些烂鱼肉。

没有人敢吱声。

过了几天,李武又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县上有名的各个包工头家里。

他坐着轿车,后面跟着装鱼的大货车,把县城有能力“买”鱼的地方走了⁧个遍。

每板成本价也就45元的大冰块,被李武硬是以东北“三花五罗”的价格(80元一斤),“送”了个干净。

那还是30年前,县城里的老少爷们一半靠种地,一半就靠打工。大家都等着年底发一年的工钱。李武几乎给每个施工队都强行“送”了冰板鱼,包工头没要到工程款,冻鱼全部被包工头们拿来给工人顶了账。

冻鱼就这样走进了县城的家家户户,连我父亲也拎回家了几板。

那一年做饭时,我妈就拿着斧子去外面“咣咣”砸下一大坨冰,再用水把冰块融化,把水倒掉,剩下的杂碎烂肉给我做红烧鱼。

整个新年,全县城的人都在吃李武这批冰冻烂鱼肉。

没有人敢拒绝他。

第一个对李武“说不”的人,差点被李武当街砍死。

那时李武才16岁,家里很穷,就靠卖鱼为生。他每天要骑自行车,载着两大铁筐自己打的野生鱼去早市上卖。

李武第一次摆摊,就因为抢的位置太好,被“教育”了。

李武正吆喝着,一个大汉一脚把他的筐踢倒,筐里的鱼瞬间洒落一地。

“小崽子,不许在这摆摊。”找茬的大汉比身型一米八几的李武还要高大,用手指着李武。

为了抢到这个好位置,家远的李武前一夜特意一宿没睡。看着自己的鱼在没有水的路上不断挣扎着,鱼鳃一鼓一鼓,李武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一脚,把李武踢懵了,也踢醒了,还踢出一个我们县的“社会大哥”。李武拿起剃鱼的刀,直接扎在那人的胳膊上,拔出刀之后继续扎。

大汉拔腿就跑,李武就在后面追。

大汉大声喊叫着跑出3公里去,发现李武还在后面追。他心里冒出一个绝望的想法——这时自己要停下的话,这个大个儿孩子绝对有可能杀了他。

大汉一直跑到城外,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头扎进城外大片的玉米地里。李武也追了进去。

但东北的青纱帐(玉米地)里,人是真不好找,李武在玉米地里横冲直撞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人,就自己走了⁨。

大汉自己在玉米地里走得迷了路,到晚上天黑透了才敢出来,这时发现,自己已经离县城10多里路了。从此再没去过那个市场。

少年李武一战成名,整个市场没有人再看不起这个看上去忠厚的年轻人。

慢慢地,李武身边卖鱼、卖菜的争勇斗狠的小弟不断增多,卖鱼的少年也不再满足于只是安生地卖鱼了。

他派小弟把守在门口,给菜场立下了新规矩:每个在批发市场摆摊的人,都得给他5块摊位费。不交钱的不仅进不去,还得挨顿打。

那是全县唯一的菜场,品类丰富齐全,全县人民买菜基本都要来这里。李武顺势霸占了整个菜场,100多平的大地方只留一条进出通道。

我亲眼见过李武和他的小弟把守早市。我家也曾经在这个早市卖过菜。他们守在唯一的出入口收“摊位费”,一袋茄子一元钱,一拖拉机的茄子大概要交10多元钱。

如果东西不多,没有成袋,最少也会收5元摊位费,这是入场买菜的“低消”。

李武和他的小弟就等在那里,整整收了我们3年的保护费。

第四年开始,5元10元的摊位费已经无法满足李武了。谁也不知道李武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他在县城刚刚盖起来的商场中租了一个很大的铺子,从卖鱼摊贩摇身一变,成了经营服饰的小老板。

当时,广州的时兴服装刚进入东北,在工厂打工的小城人哪里看过那么时尚的衣服,一时间李武的生意变得火热。

但李武高估了小县城的购买力,没有那么多人肯花钱买贵衣服。一年之后,李武的服装生意渐渐走了下坡路,卖出去的都不够租金,干一天赔一天。

一般人可能就关铺子了,但李武出了个“奇招”,硬是拿卖不出去的衣服换了栋商场!

那是一个下雪的冬天,商场内的暖气不知怎么突然爆了,而且“恰好”爆的就是李武所租的那间铺子。

一晚上,铺子中“昂贵”的所有时装都被水淹了。

那天之后,李武的时装店不开了,商场的一二楼却在一夜之前都改姓了“李”。

据说,当时商场因为赔不起李武的时装钱,只能把房子抵给他。更绝的是,这座商场正好坐落在县城的十字街中心,属于“天时地利人和”的好地段。李武拿下商场后,无缝衔接地改成了一间歌舞厅。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常会路过这个歌舞厅,每次都忍不住往里看。

一扇很大的对开玻璃门,一边画着一个性感女郎在喝酒,还有两根旋转的霓虹灯柱子。玻璃门上方是一个巨大的蓝色牌匾,上面写着几个黑色的大字——“风暴歌舞厅”。

一到晚上,绝对是小县城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我经过好几次才看清里面的陈设:舞厅一楼有个非常大的地颤,周围都是唱歌的卡台,按卡台的顺序传递麦克风唱歌。每个卡台都有一首歌的时间。

但喝多的人总是不愿意按顺序传麦克风,还有人嫌弃别桌唱得不好听,舞厅里整天打架,谁也不让着谁。

一楼打架的时候,二楼很多男男女女正在忘情地跳着交际舞。酒精、血腥味、荷尔蒙包裹着那一方小天地里的每个人。

当时正赶上国有经济解体,县城里的厂子黄了一大批,一波接一波的下岗工人大多年纪都小,丢了工作后既不想再打工出力,又看不起回乡下种地。那时电视都是稀罕物,人们除了赌博、喝酒、下棋,无事可干,急需娱乐场所释放掉多余的精力。

而那扇玻璃门里,有女人、有“大哥”,玻璃门外有好奇的年轻人和躁动的血液。

一时间,“风暴歌舞厅”的主人李武风头无两,那里也成了李武征战杀伐的“新战场”。

李武的“风暴歌舞厅‌”里聚笼了县城里的三教九流,身边追随他的小弟也越来越多。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端。所谓的“街溜子党”、“菜刀帮”,县里很多帮派眼红李武,风暴歌舞厅里三天两头有人闹事。

那个时候真的是不服就干,要不然再好的买卖都得是别人的。李武靠拳头发家,自然深谙这个道理。

李武生得高大,身体素质又好,他的手下也都是城乡结合部的小年轻,一帮给5000块钱就敢杀人的主。

李武找机会就火并各个团伙,壮大自己的势力。仅一年时间,先后把其它几个团伙都给“撅了”,自己的集团也由最初的几人发展到二十几人。

到97年,只剩下“老蔫”不‎买他的账,李武下定决心铲平这最后一个山头。

当年9月中旬,李武逮到了机会。老蔫的亲属被摩托车撞伤,要车主赔偿8000元医药费。车主很上火也很窝囊,便找李武帮助说和,说最好能把钱要回来。李武当即表态:“我和老蔫不对付、说不上话,不行就收拾他。”

李武很少吹牛逼,说打你等不到第二天,说话的功夫,就带着两个小弟直接去找老蔫了。

当他们在一台捷达车里看见老蔫时,李武当即指使小弟去买斧子。

现杀人、现买工具,在狠辣的李武面前,老蔫真的蔫了。

李武拎着三把板斧直接向老蔫砍去,措手不及的老蔫被从车里直接砍倒在路边的水沟里。李武这还不解恨,又把老蔫从水沟里拽出来撂在地上,照老蔫的双腿又砍、又砸了十几下。

老蔫右腿胫骨骨折,左胫骨节撕脱性骨折,只剩下一口气。

从那之后,老蔫成了霜打的茄子,李武名声大振,社会上提起李武都说:“能登得上顶峰,也能守得住塔,长江后浪推前浪,社会上永远不缺狠人。”

那是个没人报警的时代,所有人都见怪不怪。可能在大街上好端端走着,会突然看见两伙人在路中间打起来了,原因简单到只是“你瞅啥”,“瞅你咋滴”的几句口角,然后打赢的去喝酒,打输的去医院。

一方人马去医院,另一伙还要去医院补刀,被补刀的再找人去医院补刀。很多时候,架一打就是一宿,两组人马来来回回地补刀,直到所有人全部受伤、补不动刀了才罢休。

所以当时我们那儿外科医生值夜班都得两三个人一起,要不然忙不过来,还有可能被误伤。

说来也怪,我们当地很多人都觉得拳头硬才是“好样的”。在外面受欺负了,如果没打败别人,回家可能换不来安慰,还会被家里人说怂。所以挨揍的人回家很少抱怨,一般都说是自己弄的。

我有个亲戚学习挺好,人也特别老实,但总有人欺负他。有一天,成天欺负他的人被他拿木棍开了脑袋,从此再碰到他都绕道走。

打架似乎没有后果,只有甜头。“斗气耍狠当大哥”成了小城青年们的追求。

李武在我们县的地头上“立下了棍”,一时间成了所有小年轻追捧的对象,在一众崇拜的眼光里,他也迎来了人生中“最硬的一仗”。

2001年的深冬,按理说晚上的东北县城应该没有多少行人了,可当天,小城的护城河边聚满了社会人,大家都是来看一场大战的。

天特别冷,喘气成冰,李武带着两个小弟,手里拿着三把板斧,直勾勾看着站在他对面的三个兄弟,那三人手拿三把砍刀。

大战一触即发。

李武和三兄弟清楚,这场大战决定着自己在整个县城的地位。

千禧年后,李武不单单开设歌舞厅,势力扩大的他在地下室还开了个大型游戏厅。游戏厅里的屋子别有洞天,都是李武组的“局”,就是赌场。我们县城有头有脸的大手子都来他这。

但一路高歌猛进的李武这把赌大了,他已经把手伸向了别人的蛋糕。

那三个亲兄弟在县城常年放“局”,靠这个吃饭,在县城早有自己的势力。李武开始做局后,三兄弟场子里的人越来越少。

三兄弟找人向李武说和过,但正在势头上的李武根本没把三兄弟放在眼里。

一天晚上,李武出门溜达,没带小弟,没想到被三兄弟堵了。他们蹲点多时,就等李武落单。

被堵的李武腿被当场打折。

当天晚上,瘸腿的李武就让小弟到三兄弟家报仇。三兄弟没在家,就将几人家里所有窗户、家具都砸碎,甚至威胁三兄弟的家人。

三兄弟也没闲着,成天神出鬼没地教训李武的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哪个倒霉的小弟腿就折了؜。

李武知道这样不是办法,时间拖长了,自己的声望会受影响,而且逼急眼了保不齐三兄弟会下死手,必须速战速决!

李武便和三兄弟来了一场君子协议:在护城河边约架,规矩简单,就三对三,不找外人,后果自负。

护城河是县城外的一条大土沟,其实叫做护城沟更合适,因为里面根本没水。风声散了出去,“护城河之战”闻名县城。

没一句废话,众目睽睽之下,六个人纷纷跳进了护城沟里。李武拿着板斧指着对面的三兄弟,“谁输,谁就滚出咱们县城,别人谁都别他妈动手。”

三兄弟的大哥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x你妈,整吧”。

那是场没有任何技巧、单纯用冷兵器对抗的野蛮互砍。刀落在头上,斧子落在身上,狭路相逢连跑的地方都没有,就是看谁的命大、谁更猛。

李武的腿不听使唤,可他两个小弟体格太好,李武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首先把住了三兄弟中大哥的胳膊,无限的板斧就向大哥的脑袋上抡,大哥脑袋上的血呼呼往外冒,眼见马上就要出人命,边上看热闹的自己人也忍不住了,跳下土沟把双方拉开。

李武也没剩什么好地方,头顶、胳膊、大腿都受了伤,另外的四个人也都是强弩之末了,整个过程也就持续了三分钟。

三兄弟的大哥已经没有了意识,众人连忙把人往医院送。李武还大笑一声,喊道,“以后在这,别他妈让我再看见你们!”

当时的人特别信守契约精神,三兄弟再也没有出现在县城里。

众人散去,土沟里的血混着融化了的雪和泥,留下肮脏又冰冷的几片红。

但李武和三兄弟的血还没干透,那块地就被新来的人的血盖上了。

大战之后,护城河成了县城社会人们约架的胜地,以至于这条我上学的必经之路,往后都得绕着远走。

那场大战之后,很多和我一样当时还在念书的小孩,日子就没有好过过。

校园里,学生也跟着李武的风搞起了帮派,我们学校就出了“十三太保”、“十二鹰”、“毛孩帮”等这些响当当的帮派。

他们日常的开销都是抢学生们的钱,我好多次都被抢了冰棍钱。每到这时,我就会找我的表哥,十二鹰之一的“金鹰”替我出头。可也有要不回来的时候,那就是帮派之间的战争了。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有两个帮派为了争夺学校的话语权,在学校后面的锅炉房开打,一个学生的脖子筋都被砍断了。

学校虽说把这两伙人的头目都开除了,但后续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学校的管控。

两伙人分别抓对方落单的人,在胡同里把一个人的脚筋挑了,在街道上把一个人的脑袋开瓢了,最后两伙人在医院相遇,四个人被逼得从医院四楼跳了下去,3死1残,6个学生被判了刑。

这伙人最大的17岁,最小的不过14岁。被判刑的6个人最后为了赔偿金都倾家荡产。

当时的江湖规则就这样,要想立棍,打架斗狠是唯一的途径,李武有句名言,“富贵真得舍得出命来。”

李武已经像一辆失控的跑车,失去了一切可以阻拦他的路障,越跑越快。

到2009年,县城剧变,乘着招商引资的风,县里打算对棚户区改造,重新建设县中心。

生意是好生意,但让原住户搬迁确实太难了,有些钉子户给多少钱也不愿意搬离,东北人脾气又轴,拆迁队一时陷入了僵局。

这时,有人引荐了拳头硬的李武。

李武干这个,真算是“科班出身”。听见他的名声,就有一半人给他面子乖乖搬家,剩下的那一半人都被他的小弟收拾得够呛,不是半夜向房子里扔炮仗,就是砸人家玻璃。

为数不多的几个“硬钉子”,李武也选择“来硬的”。李武让小弟直接把人挟持到城外的荒地上,左手拿刀,右手拿钱,逼着人家做选择。

绝大多数人选择了钱,也有少数人选择了刀子。选择刀子的人都得到了“教训”,捅人的小弟也都蹲了监狱——但一出来都得到了李武事先承诺的安慰金。

靠着这一手,李武的拆迁任务顺风顺水。

在李武的帮助下,工程开始顺利施工,李武也当仁不让,成了整个工程的大管家。

一开始,李武这个管家就管得非常宽,甚至管住了项目的开发老板。老板在关于工程的决定性问题上,有时候还不如李武好使。

随着工程开展,李武也由大管家,慢慢成了合伙人。

换了新身份的李武也遇到了新问题。当合伙人,就得向工程投钱,就算是“社会大哥”也得投。虽然李武这些年拢了不少钱,但那毕竟是盖楼,他那千八百万投在里面连个响都听不到。

李武开始在社会上用较高的利率收钱,他准时给人回报,加上社会大哥的名气,很多人为了让钱下蛋,都把钱放在了李武这儿。

这个“新业务”,和专门靠小额贷发家的“二油子”不谋而合。

二油子跟暴力发家的社会大哥李武走得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二油子”今年40多岁,是我们县小额贷款领域的开山鼻祖。

这个名号从我出生起听到现在,算是最贴切的绰号了。可能当人们忘掉你的本名只记得你绰号的时候,就证明这个绰号完全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二油子”家中排行老二,油子在东北话里就是非常圆滑的意思,整个人也透出一股“油”的劲儿。

他平时对自己的穿着非常在意,上身商务夹克,下身西裤,西裤还必须有裤线,用东北人的话说就是板正。可惜身高只有170cm左右,头发也不剩几根了,大家都说二油子这是天天用脑过度,给累的。

二油子家里人基本都在银行上班,据说还有的当上了领导,银行有任何消息,他都能抢先一步知道。他低利率吸纳资金,再高利率放贷出去,挣中间的利率差额。他家就相当于一个小型银行。

别人放贷总有人借了就跑路,而二油子放出去的钱很少有要不回来的,因为从他这儿贷款必须得有抵押。

抵押这项业务用二油子的话说那是太有学问了,他总能让人“快快乐乐抵押来,高高兴兴拿钱去。”

别家都是高利贷,他绝对把利率维持在法定标准以下,并且从来不会暴力催收。找他贷款的也都是干正经买卖的人,在社会上混事的他从来不借。有些流氓地痞找到他,他也不怵,即便不借钱也会拿出几包烟让哥几个抽,赶上饭点必定安排一顿饭。

大家都说,这是个“不吃饭也能把别人送出三里地的主。”

有一次我在洗浴中心碰到他,看到他一个贷户洗完正准备出门,二油子衣服都脱了,现穿衣服把人家送出去,还顺道就把单买了。

二油子小公司门前的清洁工,他只要看见了就给个10元8元的。花的钱都不大,但买到了不少好名声,三教九流没有他交不下的。

久而久之很多人愿意向他这里投钱,找他贷款的客户就更多了。

当然,和钱有关的事总少不了愣头青来找麻烦,二油子也急需个能镇场子的朋友。

那段时间,李武搞工程需要钱,恰好李武的妻子和二油子的妻子是同事,就找二油子约了顿饭。

饭局上,李武把大哥风范展现得淋漓极致,大方、豪爽、不差钱,大手一挥说:“二油子,我是让你挣钱来了,没有我媳妇这关系,我还不一定用你的钱呢,我也不会差事的。”

把钱借给李武,不光是借给了社会人,还是社会人的老大!不给“社会人”借钱的规矩要不要破?

二油子深知李武是个不好惹的雷,但银行世家出生的二油子和一般人想的不一样,他不图社会大哥的名气,而是看到了更远的东西。

两位大哥一拍即合,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美其名曰“商务合作”。

李武盖的是县城中心的房子,在二油子眼里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绝对有前景。

李武还把最好几个商服的房屋所有权都抵押给了他,一旦李武还不上钱,自己还有正在升值的房子攥在手里,怎么算都不会亏。

为了赚更多的利息,二油子靠在银行工作的亲戚从银行挪了不少钱,再加上自己的积蓄,两千万统一二分利借出去,一年光利息就是480万。

这一头的李武根本没听到二油子的小算盘,他感觉钱到自己这之后,就变成自己的了。因为县城中心的地理位置太好了只要工程完事,这点钱都不算事。

李武开始大肆挥霍,拿钱根本不当钱,出去喝个花酒花个大几万太正常了。

但时间一长,李武有些闹心,钱越花越少,工程却远没有结束的迹象,还二油子的利息钱渐渐不像以前那么痛快了。

二油子心里也急,他在李武这儿投的钱最多,很多还是别人放在他这儿的钱,只能玩命催。

面对频频催他的二油子,李武直接摊牌,“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现金,你说怎么办吧。”

银行出身的二油子向李武提了一步谁也想不到的“险棋”——向银行贷款。

当时,我们县城很多开发商都是在五证不全的情况下动工的,土地使用税都没有交,所以很多人买房子都拿不到房产证。这时开发商会给他们开一个白票子,证明房子所属权。

凭借以往的契约精神,县城中的人慢慢习惯了这种方式。其实到现在,县城里还有很多没有房产证的楼房,就是历史遗留问题。

二油子建议李武先给买他房子的人开白票子,然后以建筑公司的名义申请办理房屋产权。

也就是说,李武提前把房子卖出去了,再让他手下的小弟去房产局确定房屋所有权,这样,他就必须使用一些造假的证件才能办下来在建工程产权证。只要拿下来产权证,二油子就能找人办下来贷款。

毫无疑问,这个过程是违法的,但二油子赌李武不会在乎。既然是合作,他出了点子,总得有人冒点风险。

事实证明二油子赌赢了。李武只害怕穷,剩下什么都不害怕。

李武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先是办假证,然后又用自己的手段忽悠蒙骗房产局的人,办下了在建工程产权证。

在二油子的帮助下,李武顺利拿下了贷款,将近1个亿。

按理说这些贷款办下来也属于建筑公司,可李武闻到钞票的味道,就犹如海里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穷追不舍,一定得咬到自己嘴里才安心。

他并没有把贷下来的钱还给给他出主意的二油子,也没有向工程上投入很多,而是全部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将近1个亿的贷款,李武三玩两玩就给玩没了。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李武已经有自己的对策了。

和二油子共乘的同一艘小船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倾覆。

李武花钱到底有多狠?据说光给自己的情妇们买手机,李武一天就能花出去10万块钱。

李武对手机不太明白,可是他身边女人的手机总丢,每当有新手机出来的时候,女人们的手机绝对就是丢了。

于是当时县城里还发生过非常有意思的一幕:一米八几的李武进手机店,问,“你这有没有三星最新款手机?我要个4、5台。”

手机店老板说店里没有那么多现货。李武说,那你就进货吧,我叫李武。

店老板立刻换了副面孔,“武哥呀,听过你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见,可一次进这么多,我这手里也没有钱啊。”

李武听罢,从皮包里拿出5万现金撂在桌子上,让老板去进货。

从那之后,李武买手机也不用亲自去店里了,只消打个电话,就能让老板往家送手机。

可慢慢地,他大方不起来了,手机款也结得不那么利索了。手机店最后黄了,因为李武欠了老板30万手机款,据说是还不上。

那1个亿,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怀疑还在李武手里,但就是找不到。

二油子闹心极了,工程已经建完了,放在李武那的本金还没有回来,眼瞅着自己还不上别人的钱,一向口碑好的二油子那儿都有了闹事的。

那些闹事的暂时被李武出面稳住了,说工程建完,房子马上就要卖了,钱不是问题。

但谁也不知道,李武心里究竟怎么盘算的这些烂摊子。

工程建成那天,所有谎言都被捅破了。

李武建的房子归属权成谜,同一间,被偷偷卖给了市民,被拿去申请了银行贷款,还同时被抵给了工程队顶账。

一房多卖,一房多顶,一时间鸡飞狗跳,城中心的房子与商铺成了格斗场,每个人手里都有白票子,银行还要来收房子。

那段时间,县里的信访局都打不开门了,但这个问题无法解决,李武这个社会大哥也不好使了。

李武的工程坑害了2000多个家庭,没钱也没房的老百姓们天天上访。为了维权,有直接撬房门的,有因为房屋所有权打架的,甚至谁先装修房子就算谁的,还有几个实在没办法的,跳楼了。

那个片区的派出所啥也没法干了,整天就在那个楼盘下维护治安。

县里立即出台紧急措施,想补救方法,让公安机关立案侦查。二油子有些傻眼了,县政府直接干预,先保回迁房,其次保障个人花钱买房的群众,个人的顶账或抵押行为都要靠后解决。

二油子只能告诉自己,李武有许诺,他不会不顾社会大哥的名声的——当时酒桌上的许诺,成了二油子心里最后一根保险丝。

但这时,李武的一个举动把所有都整懵了。

社会大哥只身一人去解决问题了,用他最不擅长的“社会人”的方式——

李武去自首了。

二油子等人怎么都想不到,李武会去公安局承认自己骗取银行贷款的事实。

他被关了,那些钱谁来还?

那些苦苦支撑的人和二油子后来回过神来,李武这就是想用牢饭,换不还他们的钱。

李武被判了五年。这五年李武可能在里面不好过,但二油子在外面更不好过,所有人都说,二油子是最想让李武出来的人,可能比李武儿子的心情都要急切。

五年之后,李武出来了,据说在门口有很多接他的车,一部分是他当年的朋友,另一部分便是二油子他们这样的债主。

出狱后的李武没有回避,把债主聚到了一起,表了态,“我这五年也没挣钱,现钱也没有,原来那点钱都被公安局查封了,我这有些商服楼啥的,我给你们分分,先这么地,然后等我起来的,不差事。”

“武哥,就这么点,可都不够利息钱啊!”李武给的这些东西,价值勉强能抵当年的一半本金,二油子一下急了。

“二油子,我他妈告诉你爱要不要,不要这都没有,抓紧滚蛋。”

二油子还要说话,李武气势不减,“你他妈是不是不知道我叫啥名了!别人的我给,你的就这些,不要就拉倒”。

看着李武蹲了大牢还是一副嚣张的社会大哥嘴脸,二油子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身后还是李武骂骂咧咧的声音。

李武做梦也想不到,他骂骂咧咧的那几句话,就是他人生最后的几句话。

二油子下楼找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把双管猎枪。

李武进去的那五年,二油子多了个爱好:打猎。没人知道他咋就培养起了这个爱好,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

二油子踹开门,没说话,拿着枪指向李武的脑袋。李武没有惊慌,但是他脸上鄙视二油子的表情还没做完,刚要张嘴说话——“啪”!

枪响了。

整个县城被震得鸦雀无声。

不单单是我,听到二油子枪杀李武的消息后,大家都惊呆了。

当晚,两百多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出动,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凝重。其中也包括我。

困兽当虎斗,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二油子手里很可能还拿着那把已经杀了李武的猎枪。我和同事都做好了光荣和立功,两手准备。

芦苇荡方圆十里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光源:红蓝警灯、强光手电、探照灯,硬生生把一片孤寂之地,装扮成了炫目的舞台。

一辆被撞得破破烂烂的车躺在公路旁边的土沟里,车头已经面目全非,车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洗漱包、衣服、刮胡刀、鞋。车周围围满了人。

指挥员皱紧了眉头,他妈的,没有枪啊。警犬认真地嗅着这些随车物品,其他人想靠近又不敢。就像画地为牢一样,人们都抻着脖子向里面看。

直到我站在公路上环顾四周,感觉依然很不真实。

我从没想过多年后我还会和“李武”这个名字产生交集,只不过我已经变成了警察,而李武不再是社会大哥,却成了我案件中一个受害者的名字。我一直想问,李武咋就死了呢?

方圆十里内,密密麻麻的芦苇都有一人多高,芦苇地下都是水塘。在这片寒冷版的水泊梁山内,每个人都在承受着刺骨的无差别攻击。夜间的最低气温已经是零下了,芦苇上的露水稍微扫在手上、身上,都激灵一下。

呵气成冰,让人想起李武“护城河之战”那天,只是这一次,李武没有那么幸运了。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二油子自己从芦苇中走出来了,他已经冻得哆嗦个不停,如果再待下去,下场只有被冻死。

那一定也是他⁣生命中最冷的一天。

县城对李武和二油子两人的恶斗讨论持续了好一阵。欠李武钱的人都放鞭炮庆祝,但更多的是李武的债主。

他们都哭了,天天哭,人死钱没。

连政府和银行都很震惊,他们还指着李武还钱。

为了处理好这个纠纷,政府费了相当大的力气,从李武卖房事件以后,我们县再也没有“白票子”了,政府规定,必须五证齐全才能盖楼房。

我们县城也再没出现过李武那样声势浩大的“社会大哥”。

做警察的我也察觉到了县城的变化。李武发迹起来的90年代,案件都以盗窃、抢劫为主,现在这类案件很少了,在高速发展的社会,犯罪的手法也在不断更迭,新兴的一批案件都以网络诈骗、网络赌博为主。

学校也是,以前能打的就会被尊重,现在学生里学习好的、家里有钱的才更受欢迎。那种大规模的帮派、群架也少了很多。

我偶尔会经过李武曾经的早市、歌舞厅和打架的护城河。早市还是热热闹闹地开着,没有了收保护费的混混。歌舞厅和护城河早已一片衰败,被新兴的商场所替代。

二油子存在过的证据也只剩下了县城南面的一片“小额贷款胡同”。原来那里都是平房,二油子看中了位置,在两栋楼之间的胡同口买了一间临街商服,横在胡同中间正上方的位置,用一个牌匾写着“小额贷款”这几个字。

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县城地标的地方,一说到小额贷款胡同,大家都能想到这里。但小一点的孩子已经不知道胡同和一个叫“二油子”的人的关系了。

我想起李武当年出狱后,曾亲眼见过他一面。

那时我已经当了警察,李武的一个情妇家被盗,他开车带那个女人来报案。

又胖又壮的李武在公安局里显得异常拘谨,说话间,他肥胖的脸上堆起笑,一副想讨好警察的样子。

女人进屋里去录笔录,他也想进去,习惯性地在办公室的走廊里报了名号,“我叫李武,我和你们的领导都很熟。”

年轻的民警根本没搭理他。

可能在年轻警察的心中,法律和程序更重要,提社会已经落伍了。

李武灰溜溜地回到了车上。

李武的三十年,是那个东北小城草莽年代的缩影。

他是赶上时代的幸运儿。90年代县城国有经济解体,厂子都黄了,城里好多人成了无所事事的“街溜子”,打架斗狠就能得到别人的畏惧和尊重。

李武一路乘着这股风气,靠拳头、暴力成事,但他从始至终也只有混混的习气和眼界。

时代变迁后,李武死在了枪口之下。

有人说他是时代造就的传奇,但孙大宴认为,他只是个钻了时代漏洞的蛀虫。可怕的不是李武,而是只要有能够利用的漏洞存在,必然会吸引李武这样的人因此获利。

李武走向灭亡,这事儿也间接推动了当地制度——县政府后来规定必须五证齐全才能盖楼房,再也没人能靠白票子卖房、买房。如今,这些漏洞正在被逐渐补齐。

我问孙大宴,县城还有什么变化?

他跟我分享了自己作为警察的体验:偷盗、抢劫案件几乎消失,更多的变成了经济诈骗和网络赌博。学生们也早就不打群架了,反而为了学习成绩和升学开始发愁。

如今,挥起拳头带来的不再是尊重,而是一副手铐。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大棒骨 渣渣盔

插图:娃娃鱼 小茬子 大五花